编者按:2023年12月13日,是第十个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。和平而不是战争,合作而不是对抗,这是人类社会进步的永恒主题。10年间,各界中外人士为铭记历史、传承记忆而不懈奔走,以和平为名留下无数动人篇章。即日起,新江苏客户端、中国江苏网推出“十年·回响”系列报道,讲述10段与南京大屠杀及抗战历史相关的故事,聆听关于和平的回响。
——忘却悲痛不堪的过往,就是对生命的漠视和对罪行的默认。
这是写在《时间证人》内页的一句话,和黑白分明的影像放在一起,等待每一位翻开它的人。
《时间证人》发行于2023年12月,第十个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前夕。全书收录南京籍摄影艺术家速加拍摄的马鸿祥、马秀英、王恒、濮业良、马继武等80位南京大屠杀幸存者的肖像、证言及摄影手记。
故事里的人
在速加的记忆里,1937年的南京曾是许多童年故事的开场白。“祖父祖母住在下关一带,日军破城后,他们搭着运煤的货船逃往芜湖,侥幸生还。”祖母的讲述里充满细节,日本飞机从天空掠过,炸毁旁边的客船,人们在哭喊声中离开故土,也远离了那场毁灭一切的劫难。“我的家庭没有受到重创,小时候的我没有太多感触,我只是故事的听众,一个历史的旁观者。”
直到2016年1月,自认是旁观者的速加走进夏淑琴的家,看到了故事里的人。
时隔7年,他依然清楚记得当时的场景。昏暗的房间里站着很多人,夏淑琴坐在人群中间,穿着干净的老式罩袄,最上面的纽扣也整齐扣着,头发梳得纹丝不乱。当拜访者提到南京大屠杀的字眼,原本安静的老人用尽力气拍着桌面高声喊:“我一直要讲,讲到日本人承认历史,讲到日本人道歉!”说罢,她又安静下来,抿起唇,眉间的褶皱轻颤。
速加拍下两张照片,一张放进了书里,没有采用的那张,老人面朝黑暗坐着,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。“这张照片就像我们和老人的距离,我们无法看清那是怎样的痛苦,无法切身感受他们曾经经历过的。”
速加在取景器里和历史对望,历史给予他沉重且急促的回响。他与侵华日军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寻访团队一道,用整整5年的时间拍下86位南京大屠杀幸存者肖像。“只想快一点,再快一点。”他要赶在来不及之前,记录这一切。
遗憾和更深的遗憾
面对幸存者时,速加常常觉得遗憾。
“李如富老人是最后一位拍摄对象,见到他的时候,他坐在轮椅上,已经不太能动了。”准备拍摄时,老人缓缓把手放在嘴边,“他儿子说他想抽烟。”速加考虑到老人的身体问题,阻止了他的要求,并按下快门。
没过几天,速加收到李如富去世的消息。
“当时让他抽了那支烟就好了。”速加总是想起老人紧闭的眼和那双颤巍巍的手,还有也许是人生最后一次的请求。
更深的遗憾,写在书里,老人姓名一侧,那些写着终点的生平日期。书中收录的80位老人中,仅有36位在世。而截至目前登记在册在世的南京大屠杀幸存者,也仅剩38位,时间正以不容质疑的力度席卷他们剩余的人生。
“他们的生命里不该只有痛苦和遗憾,即使走到人生最后,也有很多能温暖他们的光亮。”速加决定写拍摄手记,记录老人讲述的经历,也记录画面之外平凡却温馨的时刻。
“马鸿祥提前庆祝了自己100岁生日,鲜花、寿桃、蛋糕摆了一桌子,他和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午饭”;
“王长发能对我们说上一大段顺口溜都不用换气,他说,‘小杆子’和他长跑也未必能赢呢”;
“熊淑兰打得一手好快板,‘清水漂漂夹竹桥,老人锻炼身体好,小朋友玩得起咯咯叫……’她说,快板里唱的是她在南京沦陷、家破人亡后做梦都想不到的生活”;
……
这些手记一并收录在书中。和无法磨灭的伤痛记忆相比,日常生活的描述只占很小篇幅,但速加想尽其所能为他们留下更完整的人生。“正因为有过常人无法想象的遭遇,他们才比我们任何人更珍惜生活里的美好。”
时间的证人
出版《时间证人》前,速加和负责全书设计的父亲商量好,所有组成元素都要围绕“证人”二字。
读者拿到这本书,细心观察就能发现,封面下方印着50枚突起的指纹,每一条纹路都清晰可触。“这些是幸存者的指纹,独一无二的身份印证。”速加说,口述、影像、文字,都是历史证言的组成部分,指纹自然也是。“读者不能和幸存者面对面,但指纹和指纹相触的时候,他们应该能感受到老人的情绪,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。”
速加放进书里的每张照片,都是未经设计的抓拍,他想最大限度地还原现场,让瞬间的影像承接历史的重量。“我把给幸存者黄刘氏拍的照片拿给她家人看,他们都没认出来她。”他说,这是一位普通到姓名都模糊的老人,也不善言谈,但提到当年经历,她的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神情。“她的眼神好像在那个瞬间穿过时间。”这是摄影艺术的魔力,历经苦难的生命定格在光影之下,以时间作镜,折射出尊严与力量。
新江苏客户端·中国江苏网记者 柏丽娟 喻婷
编辑: 柏丽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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